第十四章 旧恨终归是小人和女人的特产
不同于城外大帐和吕家宅院的算计计较,蓟城的大牢里只有绝望。
几根木头的栅栏就围困住了之前在城里当家做主的官吏们,它们的身旁只有干草垛坐床,唯一的光亮来源于那高高在上的小铁窗。这些人们怎么能不绝望呢?就连这个心智超人的狱卒——被称为狂生的厉食其都放弃了思考。
“喂。”
要说这百般绝望中还有一丝的希望,那边来源于厉食其身旁的小眼睛男人——曹灿。
“大人?”
他说道。
这个年轻人虽然已经说不上是厉食其的上司了,甚至和他们这些狱卒一样穿着单薄的囚衣,缩在一起瑟瑟发抖,但厉食其还是以礼相待,这也许是他死前唯一的安慰了。在这礼崩乐坏的世道,厉食其能坚持的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
“那老匹夫单独找你做什么去了?”
呵,厉食其心里有些不爽,不爽自己的前上司还在关心自己不同于其他人的特别对待,这是对于他权威的挑战?他知道对方任性天真,却没想到还多了这些毛病。但他转过头来,又想到自己的想法好像又是对古礼旧制的质疑,不禁哑然失笑,说不出话。
“别误会,我现在还有点迷糊。这到底怎么了,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?”
“怎么了?”
厉食其语调有些升高。
“怎么了?这还不明显?!昨天只是软禁咱们,晚上看到那些士兵集结,就把咱们关到这里,这明摆着要开城把咱们献给反军!”
“哦——”
曹灿并没有露出厉食其想象中的惊诧或者愤怒,只是应着声。
“可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咱们和王寿将军谈好了啊,有粮我们就献城,就算他死了,我们和外面那些军队无仇无怨,献我们做什么?”
曹灿的疑问也是附近其他狱卒所不解的,不时就有几个人凑了过来。
“老厉,你说说,你平时就很明白,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怎么回事?”
厉食其嗤笑着,“就是那么回事,你们都笑那些大老爷跑路了吧?”
“哼,临阵脱逃岂是君子行径?”
果然,曹灿这个老上司马上就鄙夷道。
“他们是不是君子我不知道,但起码是聪明人。”
厉食其这时候也稳下了心神,他知道,对别人的解释,也是自己对近期事态的一次梳理,“程武之反,乃隋之制、隋之法之弊,是也不是?”
“虽然我太清楚,但大概是吧。”
在旧诸侯领国,骂隋已经是一种风潮,大家虽是隋的官吏,却也能接受这种社会舆论。
“好,那这就是重点了。诸君都知道那反王势力日益扩张,甚至连我们蓟城附近都出现了反隋的武装,这真的是程武二人的能力所及吗?非也。这是人们对隋的不认同,尤其是旧贵族们的爆发。那些老爷们很多都是隋地派遣过来的,就算是本地人,也自然会被人们归为隋之附庸,蓟地偏居东北,距隋之咸阳何止千里,他们留在这里做什么,沦落到咱们咱们这个下场吗?”
“……”
曹灿沉默了,周围的狱卒也沉默了。他们没想到厉食其居然是支持那些跑路的人的做法的。
“那……为了自保,那咱们就放弃隋的旗帜吗?就不怕平叛过后,有朝一日被人指责审判?”
“没错没错!”
狱卒也纷纷响应,但在厉食其看来,那不过是最后的狡辩而已,败者的呻吟,虽然他也同这些不服输的人是一伙的。
“程武二人败肯定是会败的。”
“你们惊讶吧?”
“因为你们对这次动乱的原因都错误估计了,不,应该说你们没看到这次程武一呼百应的本质核心。此乃旧贵族之乱,非民之乱。民——骊山的刑徒,普通的百姓,甚至很多支持隋,并非尔等所认为的天下皆反,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,不是我们这些天天关心吃什么的黔首所为,乃是那些响应程武的旧贵族旧氏族们的功劳。”
“周雯已经败了,程武二人离败亡也不远了。”
“但他手下,名义上他手下的那些将领贵族却不似他们黔首出身,他们在很多地方还有支持者,甚至是根深蒂固,不似程武那般根基脆弱,易于剪除。”
“所以,咱们就被卖了。”
“王寿不恨我们,但那些旧贵族呢?王寿死了,程武二人影响力弱了,自然是那些旧贵族当权,他们恨我们。”
“天下恨隋?”
“笑话!只是失去权力的人们恨隋。”
“楚人恨,但燕人也许不恨。”
“子之之乱,大人可知?燕人对道理有自己的理解,不似楚人野蛮。”
“有朝一日,天下人自有是非评断,但我们却是要被那些人送给反军了。”
说着说着,厉食其却发现自己对未来的期望越来越悲观了。
“说到底,还是那些狗屁贵族。”
曹灿的声音有些戏谑,难得地爆了粗话。
可没想到这句平时文质彬彬的大人的粗话,却惹得厉食其哈哈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!唉——可叹呐。没想到有一天以仁义道德攻击隋的人们会造了兵乱,哈哈哈哈!”
厉食其仰躺在草垛上,突然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。他好像找回了年少时那种游荡世间的轻狂,那种不在乎个人得失,甚至不在乎身家性命的不屈不饶。
草垛,栅栏,仅有的一缕晨光,也不是很浪漫吗?
看着发疯了般的狱卒,他的同事们都怪异的散开了,只有曹灿还抱着腿坐在那里,不知道在思考什么,他脸色不停地变换着,最后嘴里还嘀嘀咕咕。
“吕小姐……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蓟城的城门打开了。
吱呀——轰隆隆。
严格地说是完全打开了,之前一直都是开了个门缝。
蓟城的国人诸老都在门后恭迎我们入城,黑压压一片的架势也是让我震惊了许久。
领头的是一个中年人,经奚隽介绍,那便是吕公吕文了。
我骑着马,慢慢凑到了拜下去的众人身前。
“快快请起,快快请起。”
人很多,光是起个身就如同波涛般翻涌。
我们面前的几人显然是城中的【民意领袖】,身形饱满,但他们后面的百姓就不那么漂亮了。他们的瘦骨如柴,他们的双眼无神,他们的颓废,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像末日,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,这是真实的。
我沉默了一会,向后面的萧荷等人招收,“都运进来吧!”
随后堆着一袋袋的粮食的推车,随着民夫穿过城门,民夫们走一步,后面的百姓的眼神就亮一点。
“按之前说的。”
萧荷凑到我身边,动作暧昧地贴到我耳朵上提醒着。要是平时我还有兴趣调戏她两句,或者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亲密,但今天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哀伤。
“诸老没意见的话,请把曹大人他们请出来,监督发放粮食吧。”
这是早就定好的章程,我们需要用隋的官吏节制这些野心家投机分子,也是一石二鸟,那些下了牢的官吏可不敢克扣贪污,也能我们落个好名声。
吕公的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太自然,这很容易理解,毕竟被我摆了一道,以为我很好说话?想多了,以后在蓟城靠谁也不能靠你这个主动投诚的。不过最令我在意的是他旁边的一个少年,脸色居然比吕文还黑,还没等我问出声,那个少年就一声惊叫,打破了我的高大形象。
“刘老四!!!?”
“咳咳。”
吕公尬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我,“今日方知将军与犬子有同窗之谊,还望将军原谅犬子的鲁莽-”
“哎——”
我转着音调,故作大度,“吕公这是说什么。”
嘛,但我心里可是骂了那个好像叫吕择的一千八百遍,因为他那一声吼,我后面的政治讲演好像都带着一丝喜剧效果,讲到让大家吃饱的时候,城里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好像都变得随便起来了,什么叫好都出来了,说好的严肃,说好的恩威并施呢?
“不知将军今日住在哪里?要不然就在寒舍小居几日?收到将军的回信,鄙人全家都欣喜万分……”
“那个啊,吕公,说那些之前,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我的姓名?”
“恩?”
吕文被我这个问题搞得有点混乱,他显然第一次被人要求说出对方的名字,这毕竟是相当无礼的行为。
“听犬子说您叫名讳为浜,不知——”
“没错,还有就是,我是侯里长的外孙,这么说,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?”
吕公开始还没有反应,但过了几秒,脸色骤变,阴转多云,“你——你是——夏侯里长的外孙?”
好像有什么不对,但里长是没说错,“是的,也就是您妹妹的外甥。”
“啊……啊。”
吕公有些尬尴了,但作为商人,素养还是有的,“多年没与家妹相见——想必被她说了不少坏话吧,哈哈哈。”
“哪有,哪有。舅母对吕姑娘很是期待呢。”
说到这话的时候,我明显感觉吕公的头上冒出了一滴汗。
“在下父母双亡,所以这婚事都是要由舅母操办了。”
是的,舅母居然逼着我答应这婚事了。
“你必须答应。”
“为什么?!”
我可不想答应,那可是传说中的吕后啊!就算有姿色,那种女人我可消受不起!而且我也是到了这个时代啊!我还想开后宫啊!那种女人简直就是定时炸弹!我才不想要呢!
“主上,答应吧。”
“主公,夫人说得对,这时候需要这种平稳过度的契机。”
“少爷,夫人也是关心您的婚事啊。”
除了萧荷没说话,连周泊都赞成了两句。
我不停向明显耷拉着脸的萧荷使着眼色,可她不知道为什么闹别似的转过头当没看见。
“那个,那个,舅妈,我还没到结婚的时候——”
“什么没到!你这么大的时候,我都有你姐樱了!”
“那个,那个,你看这么个世道,还是事业为重!”
“哟~还想着你姐吗?”舅母突然露出了有趣的表情,“那舅妈答应你,娶了这个,你姐也许给你。”
唉,什么?!
我突然大喜的表情让坐在旁边的萧荷感受到了什么,居然偷偷地踢了我一下。
“干嘛?”
“主公~”
萧荷阴阳怪气,“答应吧,反正多一个是一个。”
“唉?”
“而且蓟城也需要喜事不是吗?”
“恩,这还算有道理。”
“哼——反正那吕小姐闭月羞花,你就高兴着吧!”
“喂,我是你老板吧!”
会议的结果还是我被逼婚了,到最后我也想开了,反正都是死,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享受,而且既然知道那女人是那么个人,我还不信对付不了她了。
但转过脸,我就去找舅妈了,“舅妈,你不是不喜欢你哥哥一家吗,干嘛非要——”
“不喜欢啊,肯定不喜欢啊,怎么可能喜欢啊?”
舅妈打断了我,这也是当然的,毕竟她娘家算是把她当做物品嫁了出去,怎么可能有好感,可她此时脸上还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胜利的喜悦,“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好东西,全都唯利是图,她那女儿也如此吧,你小心点。”
“唉?那舅妈你这岂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?”
“怎么可能?那女子也是舅妈的侄女,想必姿色不会差吧。而且……”
舅妈顿了顿,一双媚眼邀功一样盯着我。
“而且?”
“而且……”,即使在荒凉的账外,即使是在噪杂的军营里,也丝毫影响不了舅妈那一笑的妖艳,“舅妈会好好把她调教成你的玩物的。”
咕嗯——
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,惹什么人,也不要惹女人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吕择在屋里来回踱着步,看着还在梳妆打扮的姐姐,气恼又毫无办法。
“居然是刘老四!”
吕小姐继续整理着发饰。
“姐,我跟你说,那就是一个混混。”
许方士在旁边算着生辰八字,抬眼不屑地看了一眼少年,“你之前可还夸过那个小子。”
“我……我——”
吕择背着手,气也差点背了过去,“我tm那是气话,他还不如那个曹灿呢!”
吕小姐继续抚着衣服上的褶皱。
“姐,你不知道,那小子就是个色鬼,整个蓟城可能就他春宫图最多!”
方士老头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哈哈大笑,“那可是真厉害,那些东西就是宫里面的贵人都少,我倒想看看,是哪些前辈们的佳作。”
“去去去,你们方士奇淫技巧,那些玩意都研究。”
“什么玩意?”
坐在旁边专心吃面饼的萝莉小妞突然问道,她闪闪发亮的好奇眼神,她摆动的总角,让少年张着嘴傻着脸。
“哈哈哈哈哈!”
方士的笑声更大了,粗短的腿乱踢乱蹬。
“吕择哥哥,到底是什么啊?”
“择。”
青衣的姑娘今天换了身镶着云纹的华服,打扮得更加庄重了,“你觉得你跟姐姐说这些真的合适吗?”
听到那有点生气的声音,少年一下站得笔直,“不合适!”
“哼——”
少女毕竟是女人,虽然她不认识那个比她还小的将军,但也接受不了弟弟指责未婚夫,很奇妙,她对那人并没有感情,只有刚才远远一瞥,而且更是计划着要撺掇那人的权力,但就是因为名义上的问题,生了弟弟的气。
“我跟你们俩说啊。”
方士完全没有看气氛的天赋,而且对吕小姐也没有丝毫畏惧,就像对普通小姑娘那版说教着,“那小子面相可方圆不凡。”
“老头,你就别添乱——”
“最重要的是会遮盖自己不好的地方。”
“哦?”
老方士的话让吕小姐感到了一丝诧异,她觉得那个所谓的【将军】的确有一股气势,很是沉稳,但也没看出所以然,“许先生,请细细讲讲。”
“你看,还是你姐懂事……恩恩,那个人从相学来说,没什么不好,很端正的人,可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。偏偏他又能把自己捯饬得像那么回事。他脖子稍短,他的衣服就如隋人般高领;他的头发毛糙,不易盘髻,就学楚地的冠饰,他的身形很壮实,却不修长,他就佩刀不学文人贵族佩剑,走路也挎着做威武之状……也是奇了,这人从表面功夫来说,老夫见过的贵胄也比不上。”
吕小姐眉头越皱越紧,本来俏丽温柔的小脸变得有些阴郁。
“这位夫人——唉,你不能,不能——小姐!”
突然以为仆妇的声音打断了房中有些奇怪的气氛,随之,吕小姐的房门也被缓缓推开。
一个和吕小姐同样身着青衣的女子走了进来,不,应该说是妇人比较合适,她有着岁月的痕迹,却也美得不似人间出产,柳眉琼鼻,红唇凤眼。令方士惊讶的是,她和吕小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美人。
美妇双手放在小腹前,优雅地侧着头,用柔和到宠溺的目光打量地吕小姐。
“还记得我吗?小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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